甘坑古村:山水相逢酿底蕴 文旅崛起绘新颜

版次:A04来源:深圳侨报    2019年09月26日

甘坑正门。(除署名外,本版图片均由侨报融媒记者张臻斐、张鹏摄)

村屋错落有致。

充满古韵的房屋。关心 摄

修旧如旧的古朴小巷。

甘坑炮楼。

侨报融媒记者 张鹏

名片

甘坑古村,是一个拥有300多年历史的传统客家村落。牛尾岭、雷公顶、高顶背座座山丘自北向南环抱甘坑,山泉遍布,自然资源十分优越。300多年来,谢、邓、张、钟、彭、李、叶、刘、陈等多个姓氏族人结伴而居,邻里亲近和谐共处,繁衍生息。如今,这座历史悠久的小村落通过“文化+旅游+城镇化”的方式焕发新活力,通过IP文创、VR内容产业、古镇生态旅游和旧城改造等实现了产城游一体化完美嬗变。

“白墙黛瓦青石阶,水绿山翠相依偎。”对于甘坑村的长者来说,穿行于古村的巷道中,目光所及皆是旧时光的回忆:古井旁,邻里间一边打水一边诉着家常;百年间,井水甘甜清纯养育滋润一方;巷道狭窄,延伸向远方,不知谁家已是炊烟袅袅,米粄飘香……

地处深圳中部一隅的甘坑,被山丘三面环抱而隐于都市,却因遍地甘泉而充满生机活力。曾经,不同姓氏的客家人迁居于此,凭借着彼此间相通的语言和相近的风俗而相融共处。他们同饮一方水,同耕一片田,共同抵御自然灾害与外敌入侵。无论是出自本土的传说,或是口口相传的故事,时至今日,仍然在甘坑连片的山间回荡。

是山与水的相逢造就了甘坑。如今,甘坑人浓烈的乡愁,或在牛尾岭山林里,或在一瓢甘甜的井水中,或在村口炮楼斑驳的石墙上……

山水有相逢 此处是甘坑

山野间的油柑又到成熟时,摘下一颗品尝,苦涩溢满口腔,但随之而来的甘甜却更加浓重;汩汩山泉顺势而下,随手一捧饮用,如甘露般清甜。在甘坑,水绕青山,古村的味道与传说总是有点甜。

盛夏时节,牛尾岭郁郁葱葱。如果站在高处远眺,眼前山体一路连绵起伏,牛尾岭、雷公顶山、高顶背山依次相连,清澈的甘坑河与山泉哗哗流淌。客家排屋与炮楼依山傍水而建,屋村内房连巷通,从远眺望错落有致,与山水相融,犹如画卷。

尽管年近古稀,邓新立还是时常会到古村周围走走。从儿时便对家乡故事产生浓厚兴趣的他,至今还在努力搜寻着这片土地的故事和记忆。“古时甘坑地区灌木丛生,遍布参天大树。”儿时听老者讲述的场景,邓新立仍不能忘怀。据传,康熙年间,谢文明、卓美发从梅州来到这里,利用当地丰厚的自然资源烧炭,做起了买卖,并定居于此,开基立村。

在客家话中,常用“坑”来形容小溪流和小水沟。“这里泉眼遍布,山泉溪水甘甜,先祖劳作间歇,手捧泉水直接饮用,如甘露一般。”在邓新立看来,“甘泉”正是甘坑之名的来源。更令他信服的是,类似这样的场景并不只是出现在老者口口相传中,“甘坑历代村民劳作时都不用带水,如先祖一样饮用泉水,特别是在夏季,十分清爽”。

对于甘坑之名,深圳本土文化艺术研究会名誉会长、民俗学者廖虹雷更愿意用史料来诠释。曾多次踏足这个深圳古老小村落的他,在翻阅康熙和嘉庆年间的《新安县志》后,发现书中只有对“柑坑山”的记载:柑坑山在七都周匝四十里,昔瑶人居之,多产赤竹。“也就是说,先有柑坑山,后有甘坑村。”廖虹雷推测,“柑”并不是甘泉,也不太可能是村民后来种植的柑橘,更大可能是山间成片野生的油柑子。《新安县志》对“油柑子”同样有记载:“油柑子山果也,皮滑如柰,色青黄,大如弹丸,味甘而微苦,食后香留舌本,一名洋柑。”

对于“甘坑”的来历,无论是史料中记载的“柑坑山”,还是口口相传的“甘泉”之说,都证明这座小山村是山水相逢造就的杰作;出于自然的馈赠,青山绿水,养育着一代代的甘坑人。

岭南飘“春雪” “暴梨”香南洋

无论是心还是口腹,甘坑人总有一个位置为家乡水果而留:糖心菠萝美味甘甜,享誉岭南;沙梨脆爽多汁,出口南洋;种植的桔子皮薄肉厚,柿子金黄流蜜……

地处岭南一隅的甘坑村,曾经也有北方壮观的“雪景”?在86岁的甘坑社区老党员张新明的记忆中,农历二月刚过,天气还有些微凉。初春时节,梨花又开,那是一段香甜的记忆,也是村民的希望。此时的甘坑村被装点成另外一副模样,漫山的梨花同时绽放,站在山窝中抬头望去,山林间被雪白浸染,映着少许绿色,像极了岭南飘起的一场春雪。

直至农历七月,正值夏末秋初,也正是甘坑沙梨成熟上市的好时节。甘坑沙梨果实饱满,最大的一颗梨可达一公斤,有人更称之为“暴梨”。张新明描述着记忆中沙梨的味道:“果肉雪白而无渣,口味甘甜如蜜,一口咬下肉爽多汁。”岭南初秋,炎热还未散去,如果有谁患上热症中暑,甘坑沙梨还可以入药治病。

回想起来,仿佛梨果香又在张新明的鼻尖萦绕。虽然甘坑盛产沙梨,但本地村民很少食用,特别是在上世纪50年代末,作为宝安县水果出口基地,甘坑种植的沙梨和柿子专供出口。“光一个生产队每年种植出口沙梨就有几十万斤。”张新明回忆着,每逢丰收季节,村民们纷纷上山摘梨,成筐装车,沿着去往罗湖的道路,将沙梨运送到火车站再转运香港港口。数十天后,产自甘坑的沙梨和柿子便出现在东南亚、北美的水果市场中。

令甘坑老一辈回味的,不只有沙梨的香甜,还有菠萝毫无酸涩的口感。张新明唱起了当时一首农谚:“荷坳屋,雁田谷,甘坑菠萝布吉栗,草埔番薯煮麦粥,石碑头米西仔,多过谷……”不难想象,曾经的“甘坑菠萝”是宝安县红极一时的水果。

甘坑人引以为傲的是本地产出的“糖心菠萝”,将其削皮之后切开,果肉中心点由赤色向外慢慢泛黄,这是“糖心”独有的标志和特点。相比出口远销海外的沙梨,甘坑菠萝让更多岭南人一饱口腹之欲。每至收获的季节,平均每天有三十担的菠萝被运送至平湖地区,然后北上销往广州。甚至,街边小贩只要打出“甘坑菠萝”的招牌,水果根本不愁卖。

无论是菠萝的甘甜还是沙梨的脆爽,都是停留在甘坑人味蕾上的记忆。如今,细细回想,这些仍是张新明等一代甘坑人引以为傲的经历。当初辛苦劳作的滋味在脑海中慢慢回甘,沉淀之后,则是甘坑村民们依山而居、自食其力的生活哲学。

排屋依山建 九姓如一家

300多年,在这深山之处,甘泉涌现的地方,甘坑村民克服重重困难,相互融合、和谐共处。甘坑古村的炮楼和排屋一直是见证者,过去是,现在还是。

当邓新立再次走进甘坑古村,穿行在仅有一人多宽的巷道中,伸手触摸老屋灰白的砖墙,俯下身子捧起井水,眼前的任何一景都让他回到从前。

当年,13岁的邓新立肩挑两桶井水还稍显吃力,脚力不稳,差点将水洒出,幸好路遇的邻居总是热心帮忙。村落并不算大,却有谢、邓、张、钟、彭、李、叶、刘、陈等多个姓氏的客家族人结伴而居,他们均是清代迁海复界后迁居而来。

三排横屋依山而建,甘坑河延着田垄横过,村中心有一座建于民国时期的炮楼。炮楼有四层楼高,具有明显广府气质的平顶天台和女儿墙,却没有华丽装饰,保留着客家建筑的朴素。站在炮楼上望去,一边村屋错落有致,另一边耕田与山脉相融。

深圳市非遗保护中心研究员杨荣昌对于建筑炮楼颇有研究。在他看来,甘坑古村建筑的整体布局既不像闽西、粤东地区的客家建筑,也不单纯是珠三角地区的排屋建筑,它更像是客家人来到沿海地区后,根据所处环境特点,结合自身文化传统,吸收广府文化元素,形成的一种兼具客家特色和广府风格的建筑。

甘坑古村的碉楼、排屋,既没有观澜碉楼的高大,也没有鹤湖新居的气势,无论是高度、面积,还是布局、规模,它都要小得多。不难推测,300多年来,定居甘坑的先辈们受到山区环境的局限,却不畏困境,凭借着开放包容的精神,勤劳俭朴,抱团开拓共同的家园。

在邓新立的眼中,甘坑人的家园虽然处在深山之中,却是观澜、平湖、布吉的交界之处。甘坑因为一条驿道而连接东西,独特的地理位置也让这片土地成了客商云集之地。直到今天,从甘坑一路向西,一座座小山丘和山窝就在眼前不断变换,不觉中已到牛尾岭的绿道中。邓新立说:“脚下的路便是古时的驿道。”

驿道修建于300多年前,观澜乃至东莞的人们要去罗湖、香港赶集,就必须走驿道经过甘坑。而由于深山多匪患,往来的客商便也拒绝走夜路,便选择在位于中点的甘坑停留一夜。民国前期上至清朝时期,经商者在古驿道来往活跃,长此以往,也为甘坑增添生机,甘坑村民开起了茶寮客栈,并提供丰富的食宿服务和娱乐活动。

山中响枪声 村民齐御敌

迁居山林,他们依然是低调的客家人,与世无争;外敌入侵,他们保卫家园,充满血性。近代史上,在这座山中的小村落中,英雄们用鲜血书写了革命辉煌。

身处山中,甘坑一直都是人们口中的“十坑九窝”之地,迁居于此的客家村民男耕女织,朝出夕归,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而上世纪三十年代开始,随着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声声枪响打破了这个小山村的宁静。

甘坑村山区的地理环境最适合革命游击队伍成长。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华南抗日游击队、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惠东宝人民抗日游击队、东江人民抗日游击纵队、惠宝人民抗日游击队护乡团等中共党组织领导的游击队先后进入甘坑开展抗战活动。鲤鱼塘、大山、细山、石鸡窝、上坑、榕树窝、水坑、灯心坑、梅窝背、烧炭坑、鬼叫坑、菜处这些甘坑村民熟悉的山坑均有游击队驻扎过。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东江纵队司令员曾生多次到甘坑,隐蔽在山中村民建造的烧炭窑洞中,指挥反“扫荡”战斗,甘坑村民十分支持配合游击队的工作。一次,曾生不巧患上热症,高烧不退,甘坑村民张国贤等迅速将他背到榕树窝菠萝丛中掩护起来,并请村中刘仲田中医为他治病。开药后,村民将他抬到山里悉心照料直至痊愈。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生多次回甘坑探望乡亲们,并为改善甘坑人民的生产生活条件不遗余力。他帮助甘坑修建道路,解决交通难、行路难问题。上世纪60年代初,电影《红色娘子军》公映不久,曾生就带着放映队到甘坑放映。至今,看过那场电影的老人记忆犹新,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革命薪火相传,点燃了甘坑这座小村落保卫家园的激情。在游击队的感染下,甘坑村民纷纷拿起武器投身革命。如今布吉中心小学附近原是村民烧香拜佛的布吉庵,解放战争时期,这里驻扎着戒备森严的国民党部队。为了摧毁敌军,甘坑村民张玉仁男扮女装做向导,他头戴白巾、提着挎篮,带领游击队潜入庵下,刺杀岗哨,一举打得国民党反动派狼狈逃窜,缴获步枪10多支。

甘坑的山林中,从来不缺英雄的故事。当一段段红色的记忆被拼接成画,英雄血染的风采再次浮现,一段段可歌可泣的战斗故事在后人的耳畔和山林间传颂……

活化利用

甘坑故事道不尽 百年老村展新姿

周末的甘坑客家新镇内游人如织。就在多年前,邓新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生活了半个多世纪的村子竟然会成为旅游景点,而古井旁边的祖屋也被改造成一家宾客如云的餐馆。

2010年,出于防止安全事故发生的考虑,甘坑社区股份合作公司决定把整个老村的老房子统租下来,租期为15年。在甘坑人心里,尽管老村偏僻落后,但那些流传数百年的民间传说、数十上百年的客家老屋都是根植心底的记忆,更是甘坑老村独特的资源和优势。

随后,在龙岗区政府支持和引导下,甘坑引入了北大研究院并编制了《甘坑客家小镇城市设计》《深圳甘坑生态文化公园详细蓝图》,以甘坑老村为重点,利用甘坑社区保存较好的客家历史文化及建筑风貌,整合社区宅基地及生态控制线范围内的230.96公顷土地,根据特色景观及客家文化主题,通过综合整治、更新改造等方法,坚持开发与保护结合、生态与文态相融、特色文化与非遗文化融合,打造了由文化休闲区、特色产业区、农耕体验区、湿地科普区、农业观光区、山地运动区六大板块组成的传承客家文化的风情小镇。

2016年深圳文博会上,华侨城集团与龙岗区签署合作协议,围绕“文化+旅游+城镇化”战略模式,建造集文化、生态、科技、旅游四位于一体,拥有国家级生态保护与建设示范区、国家级文化产业示范园区、国家5A级旅游景区、国家级新兴产业示范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全国重点特色小镇6张国家级名片的特色小镇,打造蜚声国内外的“中国文创第一镇”。特别是在2017年,甘坑客家小镇更是荣膺中国文化旅游融合先导区(基地)试点。

如今的甘坑小镇更像是多元文化融合之地,江西状元府、福建南香楼的一砖一瓦从千里之外汇聚于此,正如几百年前客家人迁徙的路线一样,在这个以“融合”著称的城市被重新拼接。

沿着甘坑客家小镇蜿蜒曲折的青石小路漫步,还原了建村之初的“七都一一六”,处处洋溢休闲气息,客家民俗博物馆里,游人在客家老物件前驻足,体味着专属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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