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铭》与刘禹锡的养生三法

版次:A10来源:深圳侨报    2020年07月08日

新梓学校校长 李宏

公元824年,刘禹锡下调至和州工作,期间吃了不少苦,也近距离体验了庶人天赋的苦,凭着著名的“刘氏斗志”及读书养就的豁达,倒也安然度过了沧桑岁月。写于其时的《陋室铭》,文字浅白直露,但寄寓悠远,为当时的境遇表了一个态,多少也留了一些争议。

争议一:该文是不是他写的。检索他留下来的各种文集,确实未见收录,但观诸各种混合选本,在所多有,且分析该文的格调,又明显是刘氏家风……干脆,还是让考据家们去互撕吧。

争议二:本文初衷是意在示威,还是自弹自唱不及其余?前者好理解,刘禹锡自中央被贬到地方,受到原住民官员的各种刁难,心里完全没有千千结似乎不太可能,故发发牢骚骂骂人,展示一下腰板的硬度是可以理解的。后者呢,刘禹锡毕竟是个高人、名人或贵人之类,属有地位身份者,以牙还牙,彼此相啐以口水,互饱以老拳,好像也不是这种玩法,因此只说自己,不牵扯他人,未必没有道理。

据说真理越辩越明,副作用则表现为越辩越伤感情。保险起见,又根据为人处世法则里对事不对人的黄金准则,遂决定从表面入手,主动绕过矛盾深处,只看原文字面含义,不探究文本让专家愁白头发的背景,只谈养生,不谈感情。

窃以为,《陋室铭》里,刘禹锡有意无意间泄露了众多社会精英的三个养生心得。

第一,住地须偏。市中心人脸纷杂,容易伤眼;诱惑太多,容易伤腿;应酬太多,容易伤肝;而且该片区房价必定高企,生活成本必定吓人,必定容易伤着钱包(含各类快捷支付手段)。比较适宜的应该在近郊,离日日上班的政府部门不太近也不太远,往返之路的流程不至于超级繁琐。房舍面积总体上不做硬性要求,倾向于小一点。房子是拿来住的,故走简练风,轻快明了,直奔主题,婉拒欧风美尚之类的豪奢,也有别寺院庭园的崇古。环境最好必备某种程度的荒芜,比如家门口的台阶要故意长满滑不溜秋的青苔,寓意人迹罕至;房子周围映入眼帘的必须是瘆人杂草,提示无人理或有人但懒得理。这种颇具迷惑性的架势,下班后想来聚集打麻将的同事初听所在悠然神往,再听那地方具备交通不便的缺点,且全无欧式田园风度假村的亮点,一颗玻璃心即刻破碎,马上取消过来骚扰的计划。嘿,他们不来了,但我可以静了。

第二,交友须精。数量非优先考虑方向,量多则滥。朋友多了,不免沦为面条米粉,无法断然远离,却也无意过于亲近。圈子大了,滋味自然寡薄,一两白糖冲一桶水跟一桶白糖冲一两水,一百块钱买一斤猪肉跟一块钱买一百斤猪肉,毕竟不可同日而语。交朋择友,讲究圈子,首重品位,就是人的专业化水平,类似那种让高净值人士眼睛放亮的有机产品。执意走高端引领专业发展的路子,只跟学富五车的教授或面积吨位相当者来往,享受互为高智商者眉眼来去间的默契与心领神会,一点也没必要遮饰少数人左右多数人命运走向的矜持,没参加过高考或参加过但没拿到985或211烫金录取通知书的人暂时恕不考虑。谨此声明一下:绝对没有唯学历唯名校论的意思。

第三,维生须简。事物间的界限越分明,流程越简练,效率越高。浮生苦短,简单才好。超级赞同某些网红哲学家的权威观点,工作与生活必须如楚河汉界一样分得很清楚。上班时像猪,勤奋实干,注重过程,按章办事,不务创新;似牛,以结果为导向,忠诚于人,忠实于事,把公事当家务伺候。下班回家了,瞬间变成上帝,咫尺空间上天入地,翻江倒海,过自己的小确幸日子。具体说来就是上班往死里干,打死不加班,绝不把工作带回家,下班后立马关手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走自己的路,让顶头上司去模仿热锅上的蚂蚁跳广场舞吧。——小朋友般怯怯问一句:那……后来呢?

办公室自然是形式主义的发源处或集大成之地,很多人谣传说那是世间最大的江湖。最心疼那种一天到晚眼睛红红的“办公室虫”,据说是经常漏夜赶材料害的。人没有爱好不行,爱好多了也不行。想听听好听的声音,那也不一定需要雁行云聚的西洋乐队。几块木片穿上线随手拼凑,睁眼处,俨然一把好琴,轻拢慢捻抹复挑,各种专业手法处理之下,依稀就是高山流水,不知今夕何夕。若喜欢看书,却也不一定非要红袖敛手陪着,在香烟丝般袅袅袭绕下,身着真丝大袍斜倚黄花梨书桌,极富代入感地大看暧昧段子、厚黑箴言,仅需念上一段世上最为枯燥乏味且百读不懂的佛经,此刻,我就是世界。

日子过得行云流水似的不急不躁当然是有原因的。

诸葛亮、扬雄为何安于陋室无心出岫?

突然间好像有些明白,但又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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