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岗融媒首席记者 张鹏 文/图

名 片

纸马舞又名舞纸马、舞马灯，是广泛流行于客家地区的民间传统艺术。纸马舞一般在春节至元宵节之间集中表演，是客家人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向往美好生活的表现形式，也是集民间手工艺、民间舞蹈、民间音乐于一体的综合性艺术。

坂田大发埔社区纸马舞采用客家山歌的优美曲调、客家话演唱、风趣的舞姿等，具有浓郁的客家民俗文化气息，深受群众喜爱，因而这项民间艺术在深圳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骑上竹马、唱起小调、金锣一响，跳起欢快的步伐。”一匹匹纸马跃然眼前，踏着欢快的节奏，意气风发；骑在纸马上的人，引吭高唱客家山歌，饱满唱腔之下，是朴素而朗朗上口的旋律；人马合一，他们在人群中有说有唱、边跳边唱……

每年春节至元宵节期间，来自坂田街道大发埔社区的居民都会跳起这寓意吉祥的纸马舞，从广场到围屋前的禾坪再到天街巷道，不拘泥于演出的地点，却总能引起众人围观。这项流传已有两三百年的民俗文化活动，从粤东北田间地头而来，如今流传于城市之中，在不断演化中，凝聚客家人生活的智慧，勾起了浓浓的乡愁。

从田间到城市街巷

纸马欢腾南迁龙岗

源于紫金的纸马跟随传承人来到深圳，在繁华都市“城中村”的一隅落地生长。一如当年客家迁徙，这项传统民俗文化南迁龙岗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包容与传承。

沿着五和大道由南向北行驶，转入泰山路穿过一片花园小区后，便来到了坂田街道大发埔社区水斗坑村小区。这是一个典型的“城中村”小区，在其中一条不宽的巷道中，一栋出租楼下，当69岁的陈达明拉开白色卷帘门的一刻，一股民俗艺术气息当即扑面而来。眼前展现的是一匹匹或正在制作或已经制作完成的纸马，旁边放着的是破好的竹篾和上色的喷漆。

陈达明是河源紫金县纸马舞非物质文化遗产第六代传承人，其叔叔陈新苗在紫城镇当地一直从事文化事业，积极组织村民和学生学习演绎纸马舞。陈达明从小跟着叔叔一起制作纸马，并学习纸马舞表演。在他的记忆里，每逢春节，最期待的就是可以看到纸马舞演出，大鼓金锣敲响时，代表着纸马舞表演开始。在当地老百姓心目中，迎接纸马舞会给家族带来兴旺。因此，人们总是争着将纸马舞首先接入自己的村庄。纸马舞艺人走村串户，生动活泼的表演令人振奋、颇受欢迎。

上世纪90年代初期，陈达明从紫金县南下深圳打拼，凭借着双手开店做起生意，并在坂田大发埔社区水斗坑村定居下来。2012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在社区开展的“寻找老家”活动中，陈达明重新开始制作纸马，并在他的教授下组织起一支由社区居民组成的舞队。

深圳是座包容的城市，接纳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并承载着他们的梦想。陈达明和他带来的纸马舞民俗艺术，即便是在再普通不过的“城中村”的一隅，也能落地生根，享有充足的生长空间。于是，在社区里，栩栩如生的纸马舞动起来，“走八字”“间花”“穿柱”等一系列精彩的舞蹈动作令人眼前一亮，在街巷之中，一副“禄马朝堂”之景随之上演。

凝聚生活的智慧

双手巧思制纸马

一场纸马舞表演，八匹骏马，形态样貌各不同，这是手工制作纸马而造就的。双手、巧思、生活，三者合一时，舞动的骏马便不仅是纸马，而是客家人的智慧。

纸马舞凝结了客家人生活的智慧。他们就地取材，用一双巧手，在巧思之下制作出不同神态不同样貌的纸马。

纸马的制作是一门民俗手工艺术。在陈达明的工作室里，摆放着几匹还未糊纸但已成马形的“半成品”，再过两三天时间，经过裱糊、上色、装饰等一系列工序后才算完成。传统纸马制作全凭手，因此，每一件成品不尽相同，也才显得更加珍贵。以往，传统纸马的制作是先用木架做成框架，然后再用竹篾织成马形，外表用色纸糊就而成的“马”。纸马有头有眼有耳有嘴有身有尾但无脚。舞者从纸马的腹部空心处钻入，并用布条缠在肩上，把纸马套在腰间作舞。

陈达明将纸马舞带到坂田后，为了方便表演及传承，创新简便了工艺，在制作材料方面反复尝试实验，最终将木架全部替换为竹篾，减轻了表演者负重。同时，将原有的纸换为更为轻便结实的绸缎。陈达明说，一匹纸马纯手工制作最快需要花费三四天，具体分为四个步骤。

第一步破篾。陈达明制作所用的竹子来自甘坑，他将竹子破为宽度为拇指粗的竹篾，而后将其织成长约1.4米左右的马身。马身中间会留有一个空圈，这是表演者穿戴纸马的位置。

第二步裱糊。用最传统的面粉制作的浆糊粘性最好，均匀涂抹在绸缎上，进而层层裱糊在马身上。各处用料需要平均，这样做出的纸马看着才匀称。裱糊之后，将纸马交给时间，等待自然晾干后，才可进行下一步。

第三步上色。纸马颜色通常为白色和棕色。制作者用画笔将马的眼睛、鼻子等五官一一画出，神态各不相同。同时，用苎麻扎好对应的马尾和鬃毛，梳顺后纸马的制作便基本完成。

第四步装饰。装饰纸马也是不可缺少的一步。纸马下半身仍然用绸缎垂挂，表演时会更像是人骑于马上，同时马身通常会围一圈装饰，另外两圈装饰挂于马颈处。

近三百年间，纸马舞流传至今，纸马之趣不仅在于逢年过节的演出，营造喜庆吉祥的氛围，同时也在于制作之趣。纸马舞队共同创作，相互协作，通过双手创造出一匹匹精美的纸马。而制作的过程不为一场万众期待的登台演出，只是客家人朴素生活的一部分。

扬鞭策马舞步变换

奔腾飞驰马舞人欢

极具规模的纸马舞表演是一场大型的巡游展演，纸马舞为表演带动节奏和注入灵魂，8种步调模仿马的习性生动有趣，变换的队形令人啧啧称奇。

坂田街道大发埔社区党群服务中心的一间舞蹈教室里，社区纸马舞队在为一场表演紧张地排练着。指导老师谭迎春一边看着队员们的动作和队形，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拍子。

纸马舞来到大发埔社区后，坂田街道文体服务中心专门为这项民俗文化活动配备了专业的舞蹈教师，寄望于传统纸马舞在坂田可以焕发新光彩。谭迎春经验丰富，在查阅大量资料后，把传统的纸马舞表演融入了坂田元素，同时增强了表演的故事性，让整个表演更加赏心悦目。

如今，在坂田街道大发埔社区，纸马舞的表演并不拘泥于地点和时间，在平日里，只要有非遗民俗文化展演活动，就会有纸马舞表演的身影。谭迎春介绍，纸马舞表演随场地的大小而变化，最具规模的表演可多达三四十人参演，而如果受限于场地，也可缩减为10人以内，将表演最为精华的部分集中呈现。

最传统的纸马舞表演，讲述的是古时一位公主春日赏花巡游的故事。参演人员不仅有纸马舞队，还有公主、丫鬟、轿夫、浪伞队、花篮队等角色，同时为了烘托气氛，还加入了媒婆、小丑等角色。整个队伍伴着锣鼓、音乐边舞边唱，每个角色根据自身特点均有特定舞蹈动作，表演场面十分壮观。纸马舞队所到之处皆深受群众喜爱，尤其是吉祥火红的色彩搭配、优美古典的曲调、风趣活泼的舞姿、幽默诙谐的歌词，总会引起人们哄堂大笑，而后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在整个巡演中，最惹人注目的当属纸马舞队，表演者策马扬鞭、马舞人欢，随着节奏不断变化舞步，共有八个步调：

一是“奔跑”。纸马舞者将马鞭高高举起，模仿马有节奏地向前驰骋奔跑。

二是“穿柱子”。纸马舞队排成队列，以曲线的行动线路穿梭于舞台之上。

三是“跳跃”。纸马舞者在奔跑中模仿马跳跃过障碍的动作。

四是“斗嘴”。两位纸马舞者相向，两匹纸马嘴对着嘴，模仿马之间生气的情绪互动。

五是“踢蹄”。两位纸马舞者相向，弯曲膝盖以让纸马头部抬高，仿若两匹骏马在嬉戏打闹。

六是“嘶鸣”。纸马舞者模仿马嘶鸣时的动作，具有较强观赏性。

七是“间花”。纸马舞分为两列，相向插空而行。

八是“走八字”。两列纸马舞队面向观众呈“八”字队列排列。

在整个表演中，音乐响起，纸马舞队踩着鼓点在舞台上跑过一圈，按照习俗，整个队伍先做拜马，俗称“打四围”，依次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表演一次，向场下观众致意。舞台上，纸马飞驰，寓意马到成功、快马加鞭，寄托了百姓对生活的美好期待和愿景。

山歌曲调悦耳动人

传统纸马唱出新意

悠扬的曲调配合着富有新意的唱词，坂田大发埔社区奔腾起舞的纸马，越发欢脱潇洒。

“锣鼓敲响喜洋洋，舞马表演来开场，莺歌燕舞庆升平，传统文化来发扬……”纸马舞的表演也是一场民间音乐艺术的表演，采用客家山歌的形式演唱，表演者有说有唱、载歌载舞，有很强的表演力。

“咚咚咚咚，锵……”在陈达明的记忆里，当锣鼓敲响，在特有的节奏下，一听便知是纸马舞表演。从乐器的角度来看，纸马舞表演的配乐使用的是金锣、大鼓、大钹、小钹等民族打击乐器，声声入耳，以至于有未见纸马先闻其声之感。

纸马舞表演的曲调多为客家山歌与民间小调融合而成，既有豪迈广阔的感觉，也有阴柔含蓄的一面，从而形成独特的韵味。在乐器的配合演奏下，纸马舞的曲调优美、节奏流畅，时而欢乐祥和，时而欢快轻巧，曲式结构形式多样，唱来上口，听来悦耳，优美动人，通俗易懂，男女老少皆宜，具有很强的音乐性和趣味性。

朗朗上口的曲调之下，纸马舞表演的唱词也是极富特点，这项来源于田间地头的民间艺术，唱词结合农忙农事活动，体现着劳动者的勤劳与智慧。“正月里来是新春，百花齐放万物真，二月三月忙耕种，村里村外喜峥峥，四月里来好时光，亚哥犁田妹种桑……”这是其中一部分唱词，俗称为“打四季”，唱词从一月份唱到十二月、从春季唱到冬季，意在祈求一年四季风调雨顺、平安吉祥、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有时，唱词也唱客家情歌，用山歌曲调，反映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如今，在大发埔社区纸马舞表演中，唱词有了本地结合的新意味。陈达明结合街道和社区的发展，创作了新的唱词加入到纸马舞的表演中。“如今建设大坂田，坂田确实大变化，高端科技促发展，高楼林立在崛起，其他山歌我不唱，单唱社区好风尚……”这样反映坂田发展和谐社区的唱词也让传统的纸马舞表演焕发出新的风采。

乡愁故事

舞不尽的

乡愁记忆

可能陈达明也不会想到，多年前，自己在社区中提出的纸马舞项目会延续至今，并在坂田街道和大发埔社区的支持下不断发展和进步。

深圳是一座包容开放的城市，不仅对于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敞开怀抱，更包容、接纳、延续不同地区的不同文化。陈达明和纸马舞便是如此，落脚在龙岗坂田，这里本身就是著名客乡，同根同源。一如千百年来，客家人不断南迁，不断融合发展。

在坂田街道大发埔社区，对于纸马舞的发展给予了极大支持。社区不仅组建起一支纸马舞队，还利用暑假公益课堂传授国学，组成国学吟诵班与纸马舞结合起来表演。2013年，纸马舞首次在大发埔社区进行表演，吸引了诸多社区居民围观。随着队伍逐渐壮大，舞蹈排练逐渐纯熟，大发埔社区纸马舞队还被邀请到罗湖区、东莞市等地进行演出，获得了观众的阵阵掌声。

纸马舞具有独特的魅力，伴奏用锣、鼓、钹等打击乐器；表演节奏明快，高潮迭起；唱词融合当下、曲调明快悠长，同时，富有喜剧色彩的情节，令人心情愉悦。纸马舞表演是一幅生动活泼的民间风俗画，更是舞不尽的乡愁记忆。